——楚考烈王記事①
閱讀歷史是一件令人愉悅和輕松的事情。
恢宏浩瀚的中國歷史上，春秋和戰國具有極為特殊的地位和意義。在那燦爛的歷史天幕，宛如兩顆灼灼的明星，閃耀星河。
公元前453年，韓、趙、魏三家分晉，歷史一腳從春秋邁進戰國。俯瞰春秋畫卷，迤邐延續294年；翻閱戰國長卷，跌宕綿長254年。歷史的烽煙并沒有熄滅，反而漸成燎原之勢。
或許可以這樣看，時間跨度548年的春秋、戰國，秉承紛爭亂世，啟接帝秦發端，中續百家爭鳴的文化潮流，中原地區經濟技術的日新月異與列國的圖強變法交相輝映，名士縱橫捭闔，宿將戰場爭鋒，“春秋五霸”和“戰國七雄”閃亮登場，涌現出了大量為后世傳誦的英雄豪杰和傳奇人物，塑造了一統中國的初型，歷史自此翻開一頁嶄新的畫卷。
今天，當淮南武王墩大墓之謎帶給人們無盡猜想，那個楚國第39任楚王——楚考烈王，進入人們的視野。
關于他的一切，讓后世的我們著迷，充滿無限想象。
最初的一切敘事，如同塵封已久的一扇門，等待著我們徐徐開啟。
1
公元前272年春天，一列車隊從楚國的王都郢都出發，一路向西。
田野一片蔥蘢，梨花勝雪，桃花朵朵，春風浩蕩。
然而，這隊人馬的心思完全不在春天的美景。無心看春，無心看柳。
明媚春景并沒有激起這列車隊任何欣喜。相反，他們每一個人的面色都極為凝重。未知的遠路，未卜的前途，一切都是那么深不可測，不知禍福和兇吉。
無問前路。誰也不能知道，此去，是否還有誰能夠全身而返。
這列車隊護送的是楚國國君頃襄王的兒子、楚國太子熊完，他們此行的目的地是秦國的王都咸陽。受命領銜護衛太子熊完車隊的，則是楚國的左徒黃歇。
楚國太子熊完此去秦國，不是出國訪問。
熊完此去，是要到秦國去當人質。
左徒黃歇不僅擔任著楚國太子熊完前往秦國做人質車隊的總管，更為重要的是，還肩負著楚國的國家使命、太子熊完安危的重任。
選定黃歇當此重任，楚頃襄王必然精挑細選、左思右想、權衡再三。
黃歇能被楚頃襄王選中擔此大任，必不負盛名，必有過人之處。
否則，萬千人之中，楚頃襄王憑什么選你？
歷史偶然的機緣，讓原本名不見經傳的黃歇，從幕后走到歷史的前臺。去完成他此生的野心夢想，成就一番宏圖偉業。
熊完和黃歇，他們的故事，才剛剛開始。
他們此生的恩怨情仇，也是從這里破繭。
2
從公元前272年開始，熊完遠離自己的祖國楚國，在異國他鄉秦國，當人質。
這是秦國的陰謀：老二，你兒子在我手上，你最好老實點，不然有你好看！
這也是楚國的陽謀：老大，我兒子都送到你手里了，你還想怎樣啊？
從郢都到咸陽，熊完完成了他的一生中最復雜最艱難的一段經歷。
這段長達10年之久的秦國人質特殊經歷和生活，終將成為熊完磨礪心志、砥礪斗志、積淀資歷資本的不朽歷程和光輝履歷。回望這段特殊的歷史和經歷，這可能是熊完在秦國的養精蓄銳，也可能是他的勵精圖治。
我們翻看春秋、戰國那段歷史，其實不難發現，最初的開始，楚國是那個最有潛能一統中原的大國。
然而，自從商鞅變法開始，秦國一路奔跑，很快超越楚國，成為七雄之首。
反觀楚國，除了一鳴驚人、問鼎中原的一代雄主楚莊王和締造“宣威盛世”的兩代雄主楚宣王、楚威王，42個楚王中，能被稱為英主的屈指可數。
楚國，眼睜睜地看著秦國一路領跑、漸行漸遠，卻力不從心、回天無力。
大國爭霸，秦楚交鋒。在這樣的國家利益高于一切、霸業高于一切的時代宏大背景之下，是不是有愛情，是不是有兒女情長，不得而知。
所以，你看，秦昭襄王還是看上了熊完。秦昭襄王終于作出了他此生最不愿回首的重大決策之一。他把自己的掌上明珠女兒，毅然決然地嫁給了熊完。
秦國的人質、楚國太子熊完，成為了秦王的正牌女婿。
這些，可能都與愛情無關。當然，也可能與愛情有關。
更為主要的是，秦王的正牌女婿熊完，和秦國公主有了自己的兒子，這就是熊完的大兒子熊啟。后來，秦王封熊啟為昌平君，熊啟還擔任過秦國的丞相。然而，思歸故國，熊啟后來還是叛秦歸楚，是為末代楚王。這些都是歷史的后話了。
3
父親楚頃襄王病危的消息，傳遞至遙遠的咸陽，傳送給熊完的時候，距離熊完從郢都出發，到秦國當人質，已經過去11年了。
熊完的內心，除了對父王的親情牽掛，還有對楚王之位的渴望。
不想當王的王子，不是一個好王子。更何況，他還是太子！
他所渴望已久、等待11年的，不就是這一天嗎？無論如何，得回楚國去！即便繼承不了王位、當不上楚王，也要回去；回到祖國，總比在秦國當人質強很多。再說了，只有回去，才有機會！不回去，一點可能都沒有！
回去最好的借口，就是父親病危，作為兒子，回去見父親最后一面，符合人倫和常理。然而，當熊完向自己的岳父秦昭襄王稟報，請求回楚國見病危的父親最后一面，盡管他聲淚俱下，然而，岳父秦昭襄王還是不為所動，委婉地回絕了他的請求。
老謀深算的岳父，一眼就洞穿了這個楚國女婿的心機：你小子那點小心思，豈能逃過寡人銳利的眼神？
于是，岳父大人對女婿說了一番話。翻譯成今天的白話文，大致意思是：得悉寡人的親家你的父王病危，寡人和賢婿一樣心焦如焚、感同身受。然而……寡人思慮再三，還是建議你不要回去啦，安心在這里當我的女婿吧，秦國離不開你，寡人離不開你，寡人的女兒更離不開你。實在不行，就讓黃歇這小子跑一趟吧，回去摸清情況，你再回去也不遲！
怎么辦呢，還能怎么辦呢？熊完只能按照岳父的旨意，派黃歇回楚國了！
公元前263年春天的一天早上，一列車馬從秦國王都咸陽出城。
這是“黃歇”奉秦王旨意，代表熊完回楚國看望病危的楚王。
一切毫無征兆，一切安然無恙。
及至這列車隊遠離咸陽，踏上驛道，“黃歇”旋即換上一匹快馬，在幾名武士的簇擁和護衛之下，如離弦之箭，絕塵而去。
通往楚國的驛道上，疾馳的快馬，激蕩起陣陣煙塵。
晝夜不歇，一路狂奔。
此去經年，當“黃歇”遙遙望見楚國邊境上獵獵招展的楚軍軍旗的時候，他翻身下馬，一瞬間淚水長流。
祖國，父王，本太子回來了！
——如你所知，黃歇以此計謀，和熊完互換裝束，成功騙過秦國的耳目和苛嚴盤查，出得咸陽，成功回到了楚國。
這就是歷史上著名的“偷梁換柱”。
黃歇，押上了自己的身家性命，同時也賭上了自己此生的前途命運。
這年秋天，太子熊完繼承了楚王之位。
楚國在等著他。
他，就是今天名動四方的——
楚國第39任王，考烈王。（沈國冰）
